次日清晨,随着手机闹钟的铃声响起,秦晓条件反射似的从梦境中苏醒过来。橘红色的晨曦从窗外照进房间,为这个初秋的早晨添上一分温暖。
秦晓掀开自己的被子,坐在床边揉搓着自己惺忪的双眼,她一边打着哈欠,一边下意识地朝身旁看去,却发现唐宇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,自己给他准备的那床被子散乱地丢在一边。
她将手伸进被子里,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人体所留下的温度,由此可以看出唐宇凡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。
“这个家伙,搞什么名堂……”
秦晓拖拉着有些迟重的步伐来到桌前,拿起自己的手机,随后点亮屏幕。
只见在锁屏界面上,有着一条唐宇凡凌晨两点发送的讯息。她好奇地点了进去,然后仔细地看着屏幕上那一小段文字:
“我身份证找到了,就不跟你挤一张床了。我先去你们家街对面的宾馆开个房间睡一会,上午再去找你,记得打扮得漂亮点等我。”
“记得打扮得漂亮点等我……”
秦晓嘴里念叨着讯息中最后的这句话,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,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半敞的衣柜,挂在最外面的几套是前两天苏梨阿姨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女装。想起那天在镜子里看到华冠丽服的自己,是那样的楚楚动人,亭亭玉立,就连自己都不禁感到脸红心跳。
要不再穿一次?
秦晓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,没来得及思考,她便鬼使神差地走到衣柜前,准备挑选出一套合适的女装为自己穿上。然而很快她便回过神来,男性的意识再一次地占据了理智的高地,她有些嫌恶地看着手中拿着的这些衣服,麻溜地又将它们一股脑塞进了衣柜,然后重重地关上柜门,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道:“我才不会穿这些衣服呢……”
不过下一秒,她便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橱柜,视线仿佛透过那被关上的柜门,落在那些被自己胡乱塞进去的衣服上。
秦晓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动摇,穿女装怎么了?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可以穿吗?反正既然今后都要以这个样子生活,那么穿女装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成功说服了自己后,秦晓有些激动地再次拉开柜门,从中挑选出一件米色女士衬衫以及一条花边棕色A字裙,接着走到镜子前,拎着这套衣服照着镜子样了样。
“不错……”
觉得效果很满意的秦晓将衣服担在一旁的架子上,准备待会换上,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,她回头朝窗外望去,原来是自己那个同样有着早起习惯的父亲。
父亲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对,秦晓眼里的秦继武佝偻着身体,没精打采地拖拉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着走进卫生间,房门关上后没一会,便从屋子里传出一连串剧烈地咳嗽声,随后又接连着一阵干呕发出的声音。
父亲这是怎么了?
秦晓连忙穿好外套离开了自己的房间,然后站在卫生间那扇紧闭的门前,朝里面喊道:“老爸,你怎么了?怎么咳得这么厉害?”
“……是晓儿吗?”
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。
“是我啊老爸,我很担心你,我可以进去吗?”
秦晓站在门前,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答复。
门里的秦继武没有回答秦晓,但同时那令人不安的咳嗽声也戛然而止,在短暂的沉默后,抽水马桶运作的声响从卫生间深处传来,随后便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愈来愈近。
“哗啦……”
随着玻璃门的打开,秦晓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父亲,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,脸上的皱纹里还有着些许汗珠,眼角也残留着若隐若现的泪珠,毫无疑问这是他刚才咳凑和呕吐太过痛苦而留下的痕迹。
“老爸,你怎么了?为什么咳得这么厉害啊?”
秦晓有些心疼地拉住父亲,昂着头关切地看着他,另一只手则有些慌乱地在放在他的背后为他顺气,因为父亲的呼吸显然过于急促了。
秦继武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,然后宠溺地摸了摸秦晓的后脑勺,安慰道:“别那么紧张,老爸这是老毛病了,没事的。”
挥之不去的烟味从父亲的衬衫上传来,钻进秦晓的鼻腔,秦晓皱起眉头,关心地责怪道:“你烟抽得太多了!现在还是一天一包吗?”
秦继武摆了摆手否定,然后笑着说道:“你还说我,你现在还抽烟吗?我记得你和小飞(齐飞)之前经常偷我的烟。”
“我现在不抽啦,而且以前也都是齐飞大哥偷得多一些……”
秦晓脸红着狡辩道,而秦继武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她,显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……女儿并没有说实话。
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,在秦继武的记忆里,之前秦晓可是跟自己一样,是属于抽烟跟喝水一样勤快的老烟民,以前因为这事情,他可没少责骂秦晓。
“老爸,我记得你单位每年都会组织全身体检的吧,你上一次体检的时候,有什么异常吗?”
秦晓看着父亲,等待着他的答案。
秦继武显然是犹豫了一会,然后大咧咧地说道:“没有异常,咋个可能会有异常哦!你老爸我可是从斯人堆里爬出来的,挨了那么多枪子都没事,怎么可能会生病?我身体好着呢,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,听话啊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看着父亲这番无所谓的模样,秦晓心里仍然感觉十分的担忧,毕竟人的脸色是不会骗人的,父亲的身体很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,只不过他应该是害怕自己担心,所以不愿意承认。
那如果是这样的话,自己是不是该多陪陪父亲呢?这样的江宁还要不要跟唐宇凡回去了呢?
秦晓再次陷入了纠结,脸上浮现出犹豫与担忧的神色。
看着秦晓这副担心的模样,秦继武感觉心里暖暖的,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个臭小子总是跟自己不对付,现在居然知道关心自己了。他的脸上因此浮现出欣慰的笑容,安慰道:“你放心吧,老爸不会有事的,你忘了你妈是医生了?我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,她肯定知道的呀,没事的。”
忽然,秦继武抬起头朝秦晓的屋子里张望过去,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,秦晓也跟着他的视线朝自己房间看去,随后又疑惑地看向父亲,问道:“老爸你看什么呢?”
秦继武轻轻地推开秦晓,走到她的房门前朝里面看了两眼,随后故意奇怪地向她问道:“诶?小唐呢?他昨晚不是来咱们家的吗?”
什么?父亲知道唐宇凡昨天晚上来自己家了吗?
见秦晓没有作答,秦继武又转身看着秦晓,面带愠色说教道:“晓儿啊,不是老爸说你,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,不能这么随便,你和小唐都是正常人吧?怎么可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?还睡在一张床上?这成何体统?”
秦晓感到震惊与恐惧,她没有选择狡辩,而是坦然地向父亲承认道:“老爸,你看到了……”
“你以为自己轻手轻脚的我就不知道了?你忘了我以前在部队里干什么的了?你们一进门我就知道了,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坐一会,谁知道我一点钟出来的时候发现你俩居然睡在一起!要不是你妈拦着,我当时就进去把你们俩给拽起来,太不像话了!”
秦继武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,大着嗓门冲秦晓吼道。
秦晓尴尬地站在门前,耷拉着脑袋,两颊因为被揭穿而羞得发烫,她不敢看父亲,因为他那带着威压的声音再次在自己的耳畔旁响起,她也不敢去想象父亲现在的表情,因为按照过去的经验,当父亲用这种语气说话时,脸色一般都不会太好看。
这时,穿着睡衣的玉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秦晓的面前,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,然后拉住秦晓的双手,低下脑袋看着满脸羞红的秦晓,嗤笑了一下,随后调侃道:“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,你以前不是神气得很吗?”
接着,她转身看向正在发火的秦继武,责怪道:“你呀,那天怎么说得来着?不是说好了不再对晓儿发火了嘛?这么快又食言了?”
“我……你自己当时不也生气吗?”
“我生气归生气,我也不会怪自己孩子,这事说到底是唐宇凡那孩子不像话……”
玉茗叹息道。
秦继武也点了点头,他又接着说道:“因为这事,我跟你妈一夜没睡好!不过小唐这孩子还算是有分寸,他恐怕也是害怕犯错误,自己两点左右……”
说这话时,玉茗忽然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继武,她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停下。秦继武被自己的妻子这么一瞪,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。
随后,玉茗又看回秦晓,说道:“给你看一个东西。”
说着,她从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蓝色塑料袋,在秦晓的眼前晃了晃,问道:“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?”
秦晓虽然直到现在都是个货真价实的雏,但并不代表她不认识妈妈手里拿着的那个袋子是什么,毕竟自己之前租房子的时候,有一个室友乘着促销活动买了一箱子这个东西,当时他还贴心的送了自己一小盒,理由是自己这么帅,肯定很讨女生喜欢,这东西一定要常备在身上,以备不时之需。
不知道为什么老妈手里会出现这个东西,她拿着这个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?秦晓不解地看向面色不悦的玉茗,弱弱地说道:“男女之间的小雨伞嘛……我认得。”
“你认得就好。”
玉茗将小雨伞递到秦晓的手里,然后继续问道:“你知道这是你老爸从哪里捡到的吗?”
“哪里?”
秦晓疑惑,自己从来不会把这东西带在身上,因为根本用不着啊,难道……
“是你的衣架旁边,我想这应该不会是你自己的吧。”
衣架旁边?昨天晚上好像除了自己把这件校服放在上面,似乎就只有唐宇凡那个家伙的衣服……
难道说……
秦晓的脸上阴晴不定,她的眼里闪烁着怒意与疑问。难道唐宇凡昨晚真的……准备对自己做那种事情吗?亏自己那么信任他!还担心他!还傻傻地答应跟他回江宁!
这个满脑子都是污秽之事的混蛋,恐怕一早就在谋划着这些事情了吧!
秦晓越想越气,心里也非常的难过,因为她不愿意失去唐宇凡这个朋友,毕竟除了苏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,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。
然而这一切难道要到此为止了吗?
见秦晓的神情愈发的痛苦和愤怒,玉茗拉着秦晓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,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,一边继续说道:“晓儿,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,你现在是女孩了,以后谈恋爱嫁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,我和你爸爸不会反对。不过从昨天晚上的事情来看,我和你爸爸绝对不同意你和小唐在一起,首先他这个人出生在有钱人家,生性轻浮,你之前不也经常说吗?他交过多少多少个女朋友,你觉得这样的人靠谱吗?”
秦晓眼角渗出丝丝泪水,听妈妈这么一说,自己更加的难过了,她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,唐宇凡这个混蛋背叛了自己和他之间这段珍贵的友谊。
“你是我的孩子,我很害怕你遇人不淑,看不清人的本性。我知道你和小唐认识很多年了,可以前你是男生的时候,你们可以做好朋友,可你现在是女孩了,他这样的人就一定会对你有想法,这是不可避免的。所以,不管你再不舍,妈妈我都希望你可以的话,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,当断则断,你要是受伤了,我和你爸爸真的会很难过的。”
断……断吗?
秦晓心开始动摇,她不禁想起,唐宇凡在跟苏妍分手后连着谈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,而且他还总是对此津津乐道,最令秦晓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情,是当时唐宇凡甩掉了一个大一的女生,对方很伤心,还找到自己,求自己带她去见唐宇凡一面。
唐宇凡当然不愿意,毕竟那时他已经无缝衔接了另一个女孩,正热火朝天的沉溺在新的恋情里,哪里会愿意再多看一眼这个他玩腻了的“玩具”呢?
最令秦晓感到气愤的是,唐宇凡当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:哪个女人不经历几个渣男?就算我不去渣她们,她们也会被其他男人渣。
对于这样的歪理,秦晓自然很生气,后面还因为这事跟唐宇凡闹了些不愉快,不过后来秦晓觉得这毕竟是唐宇凡私人的事情,自己作为朋友确实不应该干涉过多,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如今看来,这个家伙真的是个禽兽啊!
“他救过你的命。”
就在唐宇凡的形象即将在秦晓脑中彻底崩塌之际,那个不知来由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,让秦晓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。
不管怎么说,唐宇凡救过自己的命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而且根据父亲刚才说得话来看,即便唐宇凡真的动机不纯,可他最后也还是没有做出那种事情不是吗?说明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啊!
想到这,尽管秦晓的心中依旧萦绕着失望与难过的情绪,但她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的愤怒。
她想着,自己或许该跟唐宇凡见一面,把这个小雨伞拿给他看,听听他会如何解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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